【过程记录】
与上周的大风严寒适成对照,这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周六。我们在旧庄窝车站下7115次列车,立即离开铁路,踏上车站北侧的山坡。一段平缓的上升,到达山脊,西北侧一座高差200多米的陡峭山峰巍然屹立,这是规划路线上的第一座山峰,我们脚下的山脊正是由此发源。
沿山脊上很舒服的小路走到山峰脚下,被绝壁拦住去路,无奈绕行左侧山坡。这一段行程比较郁闷,山坡上没有路,坡度在45度上下,松软的土质地面,灌木较多,但尚可突破。钻灌木横切到山峰北侧,到达一段平缓山脊。
沿山脊很轻松地前行200米,发现一条小路,沿山脊左侧横切。观察了一下,如果继续走山脊,最终会与北面那座高峻的山峰相遇,远远望去,那座山峰与前一座山峰类似,四面都是峭壁。为避免再次斜坡钻灌木横切,我们左偏走小路。小路沿左侧山坡迂回横切下降,到达山脊左侧的一条山谷中,小路与山谷的交汇处,向北向东分成两条沟,我们沿北沟小路上升,到达一个平台,再前行,路消失了。
路消失处,向上是一个植被稀疏的土质大斜坡,远远看见,坡顶有一层不太高不太陡的石壁。下一步何去何从,是上升还是向左横切,我和老孟、煽木发生了小小的分歧,最终,还是发起人的特权占了上风,队伍直接由斜坡上升。我和砖头在最前面探路,其他队友拉开一段距离,亦步亦趋。接近坡顶最上层的石壁,才发现石壁的高度和坡度超过最初的预见,全队顺利通过有困难,于是呼叫下面的队友,要求他们在斜坡高度3/4处向左上方绕行至山峰肩部,避免正面强攻峰顶,我和砖头懒得再退回去,估算了一下石壁的高度和陡坡,尚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于是决定强攻。砖头先走一步,沿一条高约3米的路线攀援而上,我试了试,觉得支点不够多,腿有点软,于是沿着壁脚向右平移了几米,找到了另一条短一些的路线,也攀了上去。石壁以上还有一段土石混合斜坡,追随砖头的脚印,爬上这段斜坡,才算登顶。
一到峰顶,地形的脉络格局立刻真相大白,这座山峰,连同它北侧相邻的山峰,是山脊上不可回避的两个点,这一段山脊十分狭窄,宽度约2-4米,右侧是90度的绝壁,左侧是超过45度的大斜坡,而山脊顶部起伏很大,前方不到100米处,有一组尖利的岩石挡路,要下降几米从岩石脚下绕行。岩石后面,是相邻的另一座山峰,正面是90度的绝壁,看上去左右两侧也很陡,不象是能绕行的样子。如果无法绕行,那么这次出走将就此告终。这可怕的前景令我心情格外沉痛,砖头看上去也对前途失去了信心,一屁股坐下来,默然无语。此时,队友们正在左下方顺山坡艰难爬升,向我们靠拢。
我怀着最后一丝希望,急步向北,奔向对面的山峰,准备做近距离观察。绝壁象一张表情冷漠而略带嘲弄的脸,从上面俯瞰着我。在后面的怪石和前方绝壁之间的方寸之地徘徊了几分钟,已经转身,打算退回去宣布失败,又不甘心地回头瞥了一眼。这一眼创造了奇迹。在绝壁左侧的大斜坡上,灌木丛中,竟然隐隐有一条细线,是很久很久以前动物走过的痕迹。我狂喜,虽然坡度很陡,我还是连跑带跳,钻过灌木丛,横切一段之后,看见上方的绝壁演变成了斜坡,从上方斜垂下来,立刻左转,三下两下登顶。峰顶比较平缓,向北延伸80米后,急剧下陷,形成一个很短鞍部,又迅速上升,形成北侧相邻的山峰,再向北,还有几个较大的起伏,然后与大鞍南侧的主山脊交汇。如果按照规划路线,沿山脊到大鞍,还要经历四至五次上上下下,这样的起伏震荡的路程,我们只走了三分之一,已经用去了10:00到13:00的3个小时,再这样走下去,恐怕只能在大鞍过夜了。向左看,山峰左翼发出一条支脉,一直伸向左侧的山谷,那条山谷南通永定河,向北直抵大鞍西南翼山脊,切出一个小垭口。看到这里,一个后备方案已经产生。
伙伴们陆续登顶。14:00吃完午饭,我宣布变改路线,放弃大鞍,由此处沿左侧山脊西下,进沟,再右转,沿沟上行,翻过垭口,下降到大鞍西侧的山谷,再上升,翻山,到连接施庄与大鞍的山谷,沿规划路线的后1/4段走到施庄。
方案执行得很顺利。一到左侧山脊,就发现了路,一直把我们顺利引到山谷中。山谷曾被垦殖过,有房屋、农田、果树,南侧山腰上还有窑洞,但一切都被废弃了。可能是因为没有水。我们顺沟上升,沟里的路很明显。先后遇到两个沟岔,都有路。第一次走了左侧,因为右侧是通向大鞍方向的。第二次走了右侧,因为看上去左侧的路有点长,而右侧的垭口已经近在咫尺。到垭口,右侧还有一条走脊的路,那显然是通往大鞍的,与我夏天由大鞍南行的路相接。我们没有右转,而是直接向前下降。
16:00 到达沟底。 按照第二方案,还要翻一次山,老孟等提出,不如直接顺沟下降到永定河边再做计议。我没有立即答复,因为夏天第一次走这条沟的经历历历在目,那潭蓄了不知几百年的黑水,还让我心有余悸。虽然时值隆冬,水可能结冰,但万一冻结不彻底怎么办。带着这些疑问,我先右转探了一会路,找到了翻山的那条通道,再看看地图,发觉这条路太长了,按我们的速度,恐怕赶不上7116。当我探路返回的时候,我已经放弃这个方案,但还想从另一条短一些的路翻山出去。后来这条路并没有找到,而我们已经到达那个黑水潭。还好,潭水已经全部结成一个大冰坨子。顺利通过。忘了是哪位高人,把这潭黑水戏称为“老汤”。我觉得这个名称很传神,于是给这条沟起了个名字——老汤沟。
老汤沟的第一关顺利通过之后,又过了20分钟,我们领略了第二关,为了绕开沟底那个落差几十米的大断崖,老乡们在右侧峭壁上开辟了一条狭窄的羊肠小道。小道迂回蜿蜒,忽上忽下,虽然的坚硬岩石上支点颇多,失足坠落的可能性还是有一些,队友们大多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尤其是小道末端,由峭壁回归谷底的一段,在70-80度的峭壁上扒着石缝下降20米,的确是一种惊心动魄的体验。
但最为惊心动魄的情节还在后面。当我们走出老汤沟,到达河边的时候,已是17:00,离火车到达官厅站,还有40分钟,离火车到达旧庄窝站还有63分钟。过河还要爬上高高的铁路桥。考虑到列车到旧庄窝时间晚一些,我决定去旧庄窝。从地图上量到的距离是5公里,如果一路跑过去,应该来得及吧。
最后一个人从铁路桥下到河边公路时,已是17:15。我们开始狂奔。毕竟是经历了一天的跋涉,体力消耗太大,尽管拼了全力,我们速度并不快。走在第一梯队的是体力超群的“野孩子”喱喱和明天要上班心急如焚的威猛仙圣,还有砖头。最后的是一向不紧不慢的煽木。我和老孟、SOSO、PATCH走在中间。SOSO对PATCH说:“你走这么快,你老婆跟不上怎么办?”PATCH说:“她其实能走很快,只是不愿走罢了。到了车站,如果她赶不上车,我再留下来陪她。”我想:“我注定要留下来了。只要有一个人没赶上,我也得留下来陪着。照后队的速度, 他们肯定是赶不上的。”
离旧庄窝村所在谷口还有一华里,突然看见前面的车灯,并有拖拉机启动的声音,我狂喜,心想,无论如何要把车给包下来。这时,听见有人在大喊,催促我们上车,是威猛仙圣的声音。我们飞快地跑过去,爬上车,正在着急后面的人赶不过来怎么办,一束头灯的光芒晃过来,然后是几条黑影。真没想到,他们跟得很紧,连煽木也跟上来了。一个没少。
看看表,17:48。车开了。司机说差不多能赶上。一辆拖拉机,13人,狭窄崎岖的临河村道。这样熟悉的场景,又一次再现了,而这一次是夜晚,又增加了让我心跳的元素。司机说钱不钱的无所谓,担心的是我们安全。开心开玩笑说,只要把我们送到就行,安全问题不用考虑。我则一直在祈祷,希望一直在伴随着出走社的幸运之星再次照临。
前方车站上的灯光已经依稀可见了。突然,北面射出一道灯光,那是火车的车灯,我们的心都提了起来,因为,我们离车站还有一段距离,而一列火车从后面追上来,这意味着什么。不知谁安慰说,可能是货车。但我的经验告诉我,这个时刻没有货车。列车越驶越近,在超过我们的瞬间,我们都看见了那一节车厢里射出的灯光。显然,这就是7116。
司机把车停了,说:“我们赶不上了。”有人下了车。正在这时,好象是砖头说了句:“不对,离正点到站还有7分钟。”另一个人说:“不管怎样,先到车站再说。”我马上表示支持这个意见。威猛仙圣则急赤白脸地催促下去的人上车。
拖拉机重新启动。2分钟后,我们跳下车。我路熟,第一个冲上站台,掠过目瞪口呆的车站信号员,边跑边喊:“等等!”火车停在站台上,车门已全部关闭,但没有启动的迹象。我跑过最后一节邮车,在第二三节车厢连接处附近的车窗里看见了一个列车员,我停下来,使劲敲车窗,列车员很吃惊,迟疑片刻,马上冲过来开了门,我回身大叫,队友们一个个飞奔过来。
最后一幕现在回忆起来还有点不真实,太戏剧性了,有点象好来坞大片。与其说是生活,不如说是奇迹。时近圣诞节,我们刚刚去教堂参加过音乐崇拜,也许因此,上帝对我们格外开恩吧。
【有关评述】
1 、最初的路线设计有误,重蹈12月2日出走元帅山、12月16日出走旧庄窝-安南谷-幽州西站的履辙,那两次,也都是企图沿山脊纵走而失败。现在可以断定,永定河两岸,离河越近的地带,山脊上越多为地壳剧烈上升和流水强烈侵蚀而形成的崎岖陡峭的尖锐山峰,而且山体狭小,无以缓冲,山脊纵走几不可行。从旧庄窝到大鞍,应该从沟开始,而不是一开始就上山脊。老孟的意见是对的。
2、出老汤沟后,我决定去旧庄窝,这里推敲一下。按拖拉机司机的说法:去拦河坝也许好一些,那边是公路,拦到车的机率大得多。但是,司机不了解我们出老汤沟的时间,我们17:00出沟,17:15过完永定河,还要走20分钟才到拦河坝,如果马上拦到车,5分钟好象也开不到官厅。
3、这次出走,能够侥幸“生还”,既有运气或者说上帝的特别眷顾,同时也是集体智慧和努力的成果。例如老孟、煸木等建议直接沿老汤沟下降,例如威猛仙圣等拦下拖拉机,例如砖头提醒列车是提前到站,例如不知名的队友提议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到车站再说。没有这些,我们非在官厅或旧庄窝过夜不可了。
【财务记录】
来回火车票7-15元/人不等
拖拉机5元/人
合计12-20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