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程记录】
从众多同时到站而目标各异的同名917中分辨出开往十渡的917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况且那辆公交车上并无“十渡”二字,左上角是斗大的“张坊”,右下角是略小的“东湖港”。然而我们还是及时识破了它的面目,并顺利上车。借用某社友的口头禅来说,我们都佩服我们自己。
9:10 车到六渡,下车。离开拒马河,向北,穿六渡村,到一路口,被一带红袖章的人拦住:因六石(六渡-石板台)公路正在重修,有爆破作业,禁止通行。我们赶紧解释,我们不走六石路,再走200米离开公路向右进沟了。为了证明我们的话,我让独行叟出示彩色打印的路线图。上面的箭头比我们的话更有说服力,那人二话没说,挥手放行。
沟口以内约3KM之内仍有散居的农户,这条土路是为他们而修。路边,一位农妇坐在小板凳上美美地晒着太阳,聚精会神地制作十字绣,我们经过时,她抬起头,叮嘱我们不要抽烟。我们这才知道她是防火员。
柿子树很多,柿子已经熟透,过了收购季节,但对我们来说,恰到好处。不必爬树,地上就可以拣,以浓汤为主,与其说是吃,不如说是喝。
土路尽头是一片收割过的玉米地,一位大叔告诉我们,沿着沟里的小路往北走,路很好,连续不断,不会迷路。
他没有骗我们。路确实不错,这条沟缓和而连续,沟底质地比较均匀,地面平坦,没有挡路的大石头,或者硌脚的碎石。路沿沟而上,在升到沟脑之前右切,翻过右侧小分水岭进入东边相邻的沟,再沿沟向北。离垭口不到100米处,遇到一个十字路口,左右各有一条横切绕山的路,都很吸引人,尤其是右边那一条,被无数脚步踩实踩硬的狭长路面寸草不生,就象一个引人入胜的故事的精彩开头,让你欲罢不能。按照方向,我推断这条路符合我们的大方向,并且可以略微抄一点近路。于是,我们决定不翻垭口到下罗圈,由十字路口右转绕山,看看这条美丽的路会将我们引到哪里。
接下来是一大段心旷神怡的等高度转山,那条美丽的腰带小路把我们引到了东侧的另一条沟里,我们沿着沟略一上升,又遇到了岔路,继续上升则到垭口,翻过垭口,就可以进千河口北沟,向右则不知道会通到哪里。我迟疑了一下,还是选择了继续横切,但这次选择并不坚决,前行了约200米,在遇到的下一个岔路口左转,回到沟的范围。那条继续横切的路,只能作为一个谜,留待以后解开。在转折的位置附近,我们看见挂在树枝上的路标——一个装牛奶的纸袋,上面印着出厂日期:2007年3月17日。再往北走,又是一个路标。
上升的过程中,路渐渐向沟靠拢,最终回到沟里,跨过几棵砍倒的树摞在一起形成的路障,路没有继续顺沟走,而折向右侧,爬上一道小岩壁,沿岩壁西侧上升,一转到岩壁上方,地形又变为和缓开阔,此处已接近山脊,可以看到山脊最高层耸立的峭壁,峭壁下方这层和缓的坡面上,路沿坡面的等高线连绵,向左向右都看不到头,我们向右走,我们要到的垭口,已经在望。
12:00 到达垭口附近。这里略微有点风。我们背靠峭壁,找了个窝风的地方,吃了午餐。饭后起身上垭口,遇到一位来自王老铺的牧羊人。垭口处是一个五岔路口,向南向北,山脊东西两条侧,各有一条横切的路,向东,则是一条顺沟下降的路。直接由此下降,就可以到达千河口北沟,但那条沟已经走过一次,这次只是作为一个出山的通道,只有实用价值,没有探索价值,如果能少走一段,则求之不得。我们决定选择向南,走山脊东侧横切。过垭口,稍往前行,就看见一片松林,背后峭壁耸立,遮蔽阳光,光线颇为幽暗,林边一个石砌的水池已经结冰,池子上方有一个泉眼,细小的水流在冰下蠕动。水池北侧一片草地,可以扎营。附近还有二三处断壁残垣,曾经有人居住,现在则是羊圈。牧羊人说,垭口东侧那条向下的路边,还有一个水源,比这个流量还大。
穿过松林,到达一片空地,摆脱了松林的阻挡,视野豁然开朗,对面的景观很熟,那梯田、那农舍、那柿子树,正是我们两周前走过的天井,那次我们是从偏右的最低的垭口翻进沟来的,这次,石头等9人计划从正对面的山头右侧翻过来。按路程推算,此时他们应该出现在我们的视野中。但无论是睁大双眼搜索,还是举起望远镜扫描,都一无所获。我拨打石头的手机,幸好有信号。得到的消息令我们有些沮丧,他们的路线出了点问题,没有按照计划执行,此时还在山另一侧,既没看见天井村,也看不到我们。挂了电话,我们朝对面放开喉咙,深情呼唤“石头”“南瓜叶”“砖头”“米格”,期待听到一丝回音,以判断他们此时的方位,与我们的距离,但呼应我们的只有山谷里的回声和风声。在风中站了一会,感到冷,只好放弃了等待,继续前行。
沿山脊东侧向南横切了一段,山脊出现了一个断裂,路向西转折,由坡面拐上峭壁,迂回下降。峭壁上有一段人为加工干砌的石级,从一个天然缺口中经过,缺口两侧的石壁上有奇妙的图形,令我们联想到古代苏美尔-巴比伦人的楔形文字,因此,我把这段阶梯命名为苏美尔梯,简称“苏梯”,由武林阿混挥毫,题写在一块石头上。这段峭壁行走使我们暂时离开千河口北沟的主沟,翻到山脊西侧,下峭壁,抵达山脊与沟之间的平台,下面的那条沟是千河口北沟的右侧支沟,顺沟可以切到千河口北沟的最后一段,但我们的落脚处下不了沟,这条沟的沟脑部位十分陡峭,路只有沿着沟顶北侧横切。
这儿有两个牧羊人。都是王老铺的村民。
接下来的路是我最喜欢的类型,一侧是深渊,另一侧是峭壁,而路被过往的羊群踩得结结实实,从空中俯瞰,宛如一根玉带环绕在山体腰部。我们就沿着这根腰带向南走去。
这条美丽的路终结于一个小平台,这是水平状山脊的末端,山脊在此结束了水平延伸的态势,变为强弩之末,向东收束、倾斜、崩溃。平台背靠弧形环绕的峭壁,峭壁下方有一系列不太深的水平凹陷,这叫“岩龛”,每个岩龛外面筑了石墙,构成大大小小、高低错落的房间。我们在房山区的深山腹地经常遇到类似的地貌,这次见到的是规模最大的一处。进去搜索一番:有的地上铺着麦草;有的积着厚厚的羊粪;有一个岩龛后壁上堆着一团石钟乳,一根塑料管从石钟乳背后的小洞中伸出来,一直通往低处的另一个岩龛,把水导入一个人工开凿的水池,水质清冽;还有一个“房间”,地上不可思议,地上丢着6个避孕套的外包装袋,上海出产,印有“国家免费提供”的字样,看上去很廉价。我们期待的壁画、石刻、碑文等等,都没在岩龛中发现,但东南侧稍高处的平台上,却有重大收获。
那儿立着一座舍利塔,顶部没有了,剩下的大半截,没有什么破坏的痕迹。顶部摘掉的部分并没有散失,一个个圆盘被安放在西边的空地上,下面用几块石头支着,形成石桌,是牧羊人干的,用来给羊喂盐。塔前面挖了一个水池,有些积水,看样子是饮羊用的,一个敞开的地道通到塔底,也许是盗墓者所为。塔东南侧地上躺着一块石碑,就地取材,用这一带杂质较多石料制作的,打磨很粗糙,再加上岁月的痕迹,碑文很模糊了,我们仔细分辩,只认出一个个姓名,却没有年代、地名等信息,显然,这一面是记录工程赞助者的功德簿,那么,碑记应该在另一面。我们一拥而上,齐心协力把石碑掀翻,果然,真正有价值的碑文露面了。我们又是冲洗又是擦拭,终于把碑弄干净,经过认真辨读,得到了重要信息:此处(平台+岩龛)地名为“天生院”,背后的山峰叫“百花山”,这里的寺庙名“临泉庵”,是明嘉靖17年重修的,至于初建的年代,开山祖师的身份,舍利塔下所埋何人,因为我们识读的能力所限,没有找到答案。在我记忆中,无论我读过的《房山文物古迹考》一书,还是网上公布的房山文物保护单位名录,都没有关于天生院临泉庵的记载。也许有机会读读《房山县志》,或许能得到解答。
这段计划之外的考古告一段落,摆在我们面前的难题是路在何方,我们来时的那条大路,显然当初临泉庵的僧人和善男信女们开辟的,路的目标在此,终点在此。我们要往沟里走,必然没有大路可走。我们先是尝试了顺着一层层垂落的山脊向南下降,但那是一条艰险的路,走在最前面的我渐渐失去了信心,在被一个陡峭部位吓得双腿发软之后,我们放弃了努力,此时独行叟在山脊东侧的探索点燃了希望。那是一面长满灌木的陡坡,依稀有羊群的脚印迂回向下,我们追随羊的足迹,在灌木的保护下,竟神奇地安全着陆。最终落脚处是千河口北沟中点靠外的位置,这里已经是大路,沟已经变平变宽,有一间农舍,一块农田,几棵柿子树,向外走100米,就看到那片一个个旋涡状的岩石地面,我给它命名为“太极石。”
我们到沟底的时间为16:30,比两周前到达此处的时间略有提前,但时间仍很紧张。此时再无杂念,唯一的方向就是千河口,如果运气好,可以赶上十渡的末班917,再慢一点,争取赶上张坊的末班917,如果都没赶上,那就去三合庄乘火车。
经过一番与时间赛跑,17:35缎子、CHENYI、SSG1964作为第一梯队幸运地与十渡末班917相遇,17:40HAWK登上一辆中巴前往张坊,18:00我和第三梯队的独行叟、武林阿混、我的好友、闪烁由千河口沿公路前往三合庄。天气仍很温和,淡淡的月光照在寂静的公路上,远远近近村庄里的灯光点缀着夜幕。从过路的老乡口中得知,离车站还有十里地,我们加快了脚步,队伍渐渐拉开,好友和闪烁落在后面。离车站还有20分钟里程,一辆小面驶过,拐了个弯停下来,我们听见好友的呼唤。原来他们俩遇到了好心人,面包车的司机正好去车站送客,于是把我们捎上了。
18:50到达三合庄车站。黑黢黢的铁轨另一头,射过来几根白色的光束,是头灯。我们喝问:“哪一部分的?”对面传来熟悉的声音,我听得出,是米格。
我们与石头一行9人在三合庄车站胜利会师,这激动人心的场面虽然来得有些晚,但我们知足了。美中不足的是,在会师前的一分钟,发生了一个小意外,石头被一根道岔绊倒,手划了一道很深的口子。
【有关评述】
山脊和山腰间的行走令人心旷神怡,还有好几条路,看上去很诱人,但时间所限,只能擦肩而过,留待今后。这一带值得走几次,要把那些没走的路走深走透,走倒走臭。
【财务记录】
广安门-六渡917:10.4元
三合庄-北京西:4.5元
合计:14.9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