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富如何导致贫困》(转载自《山水间》)   

  • 劳伦斯 2008年1月28日

    财富如何导致贫困
    作者:Vandana Shiva 译者:桑鱼 选自《Resurgence》第240期



    关键词:经济可持续发展

    印度的经济增长已达到8%,可全世界1/3营养不良的儿童却生活在这里。

    金钱已经成为判断人贫穷与富有程度的标准,甚至成为衡量一个人是否幸福的标准。每天生活标准在1美元以下就是穷人,收入超过每天1美元就意味着脱贫了。然而这种把金钱等同于财富,把财富等同于幸福的看法犯了很多错误。金钱并不能反映自然的财富和人类的财富,更不可能成为衡量一个社会是否幸福的标准。

    生态学和经济学脱胎于同一个根基:oikos--希腊语的“家庭”。当经济学以家庭为核心的时候,做为经济基础的自然资源以及生态更新的有限性得到了足够的认识和尊重。在这种有限性范围内,经济的重点是为人提供最基本的生活所需。在这种以家庭为核心的经济模式中,妇女处于中心地位。 

    而今天的世界,经济学已愈发脱离生态基础和人们的基本需求,甚至已经背道而驰。打着增进人类幸福的旗号,许多破坏自然的行为变得合理化。然而对大多数人来说,贫困与被剥夺生计的情况变得更加严重。从经济学的角度看,不可持续发展是违反公平原则的。我们大力促进经济发展,却造成经济“发育不良”;我们期待发展,却造成了威胁人类生存的破坏。

    现在这种经济发展模式对自然资源的需求量将会导致石油战争、水战争和食品战争。不可持续发展蕴含了三个层面的暴力:“对地球的暴力,体现为生态危机;对人民的暴力,体现为贫穷、土地与财产遭到掠夺和丧失生计;以及暴力战争与冲突,体现在强权对其它国家与社区的资源掠夺。

    经济系统同样有三种层次:自然经济、人民生计经济和市场经济。自然经济是所有经济形式的基础,因为它要保证地球上所有生命的生存。在自然经济中,生命本身和保证生命可以继续发展的循环过程是“流通货币”。金钱是不可能衡量自然是否健康与和谐的。金钱与生命之间是单向关系。自然资源可以被利用、开采、掠夺,通过贸易变成金钱。然而,金钱却不能使自然生命重生。金钱贸易和全球财政系统都是寄生虫,它们靠掠夺支撑它们的自然经济和人民生计经济而存在。 

    人民生计经济也不能被金钱衡量。现在即使有很多钱,但仍然可能受穷,因为由于私有化的存在,衣、食、住、行以及健康、能源、教育等等方面需要花的钱越来越多。钱虽然变多了,可物质生活有可能更加贫困,有时甚至连基本的食品和饮水都得不到。事实情况是,虽然经济一直在不断增长,可是数十亿人却连基本生活需求都无法满足,这充分说明,金钱无法衡量人民的生活福利。印度现在经济增长达到8%,可全世界1/3营养不良的孩子都生活在印度。当经济只通过金钱来衡量,不平等就日益显现:富人更富、穷人更穷。况且,富人也许在金钱这个层面上是富裕的,但是假如从更深层的、作为一个人的意义上来讲,他们未必就是“富有”的。

    人可以有巨大的经济财富,但却有可能是社会意义上的穷光蛋--没有爱、没有友谊,没有互助的团队精神,除了满满的钱袋,只剩空空的灵魂。

    货币增长一般通过国民生产总值(GNP)来计算。然而,国民生产总值却无法衡量自然经济与社会经济的衰退。解读“经济增长”的定义,可以看出,所谓“经济增长”就意味着自给自足的人民生计经济遭到破坏。经济增长论的假定是:“如果你消费的是自己生产的东西,那你就没有生产。”这就是为何丰富的生态系统和丰富的文化会被破坏。为了给“经济增长”(用金钱作为衡量标准)作出贡献,资源和劳动要脱离生态系统和家庭。

    虽然GNP的提高是以生态破坏为代价的,但“生态发展”指数却未被计算;同样,“社会发展指数”――比如个人的发展和社区的发展,也没有计算在内,而实际上,GNP的增长也是以社会衰退为代价的。

    当资源商品化、经济商业化,社会的资金流量的确在增加,但是资金只是从自然和人民那里流入了商业集团和大企业,这种现象我亲眼目睹了很多次。货币经济增长了,但自然经济和人民生计经济却衰退了。

    以农业为例。食品生产是初级生产。其所必需的是土地、水、生物多样性和农民的辛勤劳作。有机农业和传统农业耕作是积极的、充满活力的经济形式,它能保护土地、水和生态多样性,维持农民生计并生产出质量高、产量大、健康、丰富的食品。在这种经济形式下,没有饥饿,也没有失业。如果干旱或洪水影响了收成,饥荒也会被控制在有限的地区和时间段内,那不会是长久的。今天仍存在一些没有外部资金投入的农业系统,它们为本土社区提供着比大工业系统更健康、更丰富的食品。

    是金钱把农业从一个积极的经济形式变成了消极的经济形式,它破坏了多样性、污染了土地、杀死了农民。在印度,正在发生一连串的农民自杀悲剧(10年内已经发生了100,000起)。农民用赊账的方式购买了价格昂贵、不能留种的基因改良种子、杂交种子以及农药、化肥等。由于无法还清高额的债务,他们吞下了那些让他们陷入绝境的农药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在这种消极的“自杀经济”体制下,资金流量的确是增长的,但是生命却熄灭了,幸福消失了。政府的反应是要增加贷款,这无疑是在加重债务造成的危机。解决这场农民自杀危机的有效办法是推动可持续有机农业生产,它不需要购买那些诸如农药、化肥一类的外部投入,那需要太多的钱。同时,要通过农产品的价格反应出生产它所需的费用和农民所需的生活费用。而在全球经济体制下,这些都没有在食品的价格中体现出来。食品价格在富国40亿美元农业补贴和被五个农业综合企业垄断控制的市场调节下已经变得乱七八糟。金钱已经不是衡量食品价值的标准。

    没有债务、没有自杀、可持续发展的农业不是一种梦想。它能够保证自然的和谐、保证农民的幸福,也保证消费者的福利。

    以金钱做为衡量富有与幸福的标准是错误的,主要有两个原因。第一,金钱不能反映出生态破坏和社会衰退,用金钱来衡量的所谓“发展”只是一种表面现象;第二,金钱不能反映出它支配下的资源、产品和所含服务的真实价值。金钱有它自己的生命,钱能生钱,甚至能成倍的增加,完全脱离自然与社会的实际财富。每天,全球金融界有3万多亿美元在流动,这是世界真实存在的资源价值的50倍!

    金钱和资源的实际价值是脱钩的,但那些聚敛财富的人却在用属于人民的资源――土地、水、森林和种子做赌注。“饥渴”的金钱试图吞噬这地球上最后一滴水和最后一平方英寸的土地。这不是在终结贫困,这是在终结人权与公正。在金钱的统治下,人都成了奴隶。

    “发展”用货币流量和财务往来做为衡量标准,然而生产者的生活费用、生产费用以及运输费用的增长都没有考虑在内。自给自足的生态农业被需要外来输入的农业形式所替代的同时,环境遭到了破坏,农民失去了依靠。然而,把农药、化肥等化学品和昂贵的种子计算在内,“发展”会更高。某公司把某种种子申请专利之后,就会有上万亿美元专利税的资金流动,而农民会变得更加穷困。假如水成为商品,水市场会带来上万亿美元的经济增长、企业会一夜暴富、GNP会大幅增长,然而普通群众会怎么样呢?又穷又渴!

    如果生活中的一切都成为商品,全部商业化,那么生存将变得更加昂贵,即使每天挣得比一美元多,同样也会受穷。然而,没有金钱经济,人们照样可以生活富裕,只要他们能有权使用土地,土地足够肥沃,河水没有污染,文化丰富多样,那些传统文化中有如何建筑美丽的房子、如何裁剪得体的服装、如何制作美味的食品的方法,他们让你能生活在一个有凝聚力的、团结互助的和谐社区。
    产品和服务的贸易交换在人类社会里一直存在,然而它们一直处于自然经济与人类经济的从属地位。把市场和金钱提高到最高统筹原则和幸福的唯一衡量标准的地位,破坏了生命维持继续的过程。在金钱上我们变富了,可从生态和文化的角度看,我们变得越来越穷!

    我们要树立除金钱以外的衡量标准,我们要建设“全球超级市场”以外的经济模式,只要这样,才能重新找到真实的富有和真正的幸福!我们要时刻记住生命中的真正“通货”是生命本身!

    (Vandana Shiva是《地球民主主义》、《失窃的收成:跨国公司的全球农业掠夺》的作者。)

    (本文重点在于陈述观点,其中省略了大量事实以及基于事实的论证过程,想了解更多本文论述的内容,可参考Shiva的另一篇作品《全球化与贫困》,见瀚海沙《山水间-丁亥春刊》,或购买《失窃的收成:跨国公司的全球农业掠夺》一书,“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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