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0的怀化南站广场,玻璃幕墙将阳光折射成灼目的利剑。今天怀化天气预报38.5度,体感温度至少40度以上,我揩了把额角的汗,横切到广场东侧,穿过由高铁轨道的桥墩组成的地下涵洞,不一会儿就拐进了凉山溪谷登山步道,抬头望去凉山远远的似乎在向我招手。
山径在竹海间蜿蜒攀升,石阶被晒出灰白的光斑。汗水先是浸透速干T恤的背脊,又在攀登时被体温烘干,留下云朵状的盐渍。如此循环往复,衣裳渐渐硬挺如铠甲。溪谷静得可怕,连往常淙淙的流水声都变得粘稠迟缓,只有蝉鸣在焖煮的空气里不断炸开油花。
在学堂围废墟歇脚时,发现残垣下的蕨类全都卷成了拳头。一只黄狗从半塌的门洞里探出头,吐着舌头打量我这个不速之客。继续向上攀登时,觉得自己像块被拧干又晒硬的抹布,每次以为再也渗不出汗水时,新一轮潮热又会从毛孔里突围。
登岚寺的红墙出现在竹林尽头时,几乎要跪吻那片难得的阴凉。坐在百年银杏的树影里啃面包,充电宝连接手机的红灯闪烁如现代香火。注意到殿前石阶被晒得微微扭曲,檐角风铃的铜舌静默如哑僧。唯有碑廊角落的苔藓还保持着深绿的湿润,让我忍不住用指尖轻触这点清凉。
下午三点开始踏上归程。沿大路下行,陡坡+陡坡,过一会还是陡坡,行至半途,“凉山欢迎你”的牌坊忽然在视野里晃动起来——原是豆大的雨点毫无征兆地砸下。雨珠在滚烫的沥青路面跳跃蒸腾,白茫茫水汽瞬间吞没山峦。
待冲回到怀化南站穹顶下,浑身已湿透三重:内里是未干的热汗,中间是冰凉的雨水,外层又泛起新的薄汗。望着玻璃门外仍在倾泻的雨幕,忽然觉出几分禅意:这趟徒步原是场身体的苦修,最终用一场太阳雨洗净所有执着。衣裳湿了又干又如何?山河自有其呼吸的节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