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四日巳时，霜露未晞，我独向金山湖而行。与前次暮色中的探访不同，晨光里的湖山别具清寂之趣。
晨雾如素绡缠绕山腰，湖面泛着青瓷般的冷光。沿岸芦花初绽，银絮在秋风里斜斜飞散，沾衣不湿，却染得鬓角星星点点。水极清极静，倒映着天空流云，偶有鱼儿跃起，碎玉声能传至数丈之外。对岸茶山上已有采茶人身影，吴歌隔着水面传来，字句不清而韵调悠长。
行至响水村，忽见奇景：夜雨积成的浅洼里，竟映着整座山峦的倒影，小如盆景却纤毫毕现。踏过铺霜的木栈道，榛子不时从枝头坠落，在寂静中激起清脆回响。野柿树已挂满橙红果实，有山雀啄食熟透的软柿，喙缘染得如同点了胭脂。
过古渡口时，秋阳终于破云而出。雾霭瞬息由白转金，湖面顿现奇观——西岸尚在晨雾笼罩中青灰如黛，东岸却已洒满灿烂光华，一湖竟分昼夜。两只鱼鹰自光影交界处掠过，羽翼左半沐金右半沾银。
最令人屏息是在转出松林那刻。朝阳完全升起，湖心小岛忽然通体透亮，岛上枫树红得如同燃烧的火炬，倒映水中形成双倍绚烂。有渔人驾舟撒网，网起时万千水珠皆成金屑，簌簌落回镜面般的湖水。
独行十一里，未尝有片刻孤寂。山水之美原不需分享，静观默会间，自有天人合一之趣。归时回首，但见湖山已重锁烟岚，恍若仙境闭门。此番秋晨独谒，竟似得窥造化最私密的面容，虽不能言，而心已俱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