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驰百里春秋渡,铃响空山似问唐   

  • 品斋戒佛 1 周前

    受限于报名时间至少要提前三小时的平台要求,实际上15:30我便从韶关的地标风采楼下出发了,一路骑行熏风路、跨浈江抵火车东站、远眺浈江和武江汇合处的通天塔、过了南郊三公里和啤酒厂后很快就到了韶冶附近,孟洲垻水电枢纽在视野中浮现。
    第一站孟洲垻,名字听着像该有座巍峨水闸,结果只见江水懒洋洋地打着哈欠,连个浪花都懒得翻。几位钓鱼佬在岸边坐成雕塑,其中一位的遮阳帽破了个洞,阳光正好从那洞里漏下来,在他鼻梁上画了道金线。我心想这倒是个行为艺术——现代姜太公,专钓午后三寸日光。
    转进韶关学院时,画风突变。方才江边的慵懒被青春气息冲得七零八落,篮球场上跳跃的身影让我这老胳膊老腿隐隐作痛。有个男生在树荫下弹吉他,唱的是“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调子跑到十里开外。我赶紧蹬车溜走,生怕再多听两句,会忍不住上前纠正——年轻人,生活还有后视镜里的赘肉和渐秃的头顶呢。
    湾头村的老榕树真是活成了精。气根垂得像老爷爷的胡须,树下石凳磨得油光发亮,估计坐过从清朝到抖音的无数屁股。那只黄狗居然还趴在原处,见我来了,尾巴尖敷衍地晃了晃,仿佛在说:“怎么又是你这闲人?”村屋墙上有条标语依稀可辨:“只生一个好,政府来养老”,现在看来自带黑色幽默。不知当年写标语的小干部,如今可领到了养老金?
    北伐战争纪念馆肃立在山坡上,像个突然严肃起来的历史老师。我在展厅里蹑手蹑脚,黑白照片里的年轻面孔目光如炬。有个小战士嘴角还带着笑,像刚和战友说完笑话就被定格在时光里。忽然发现展柜里有双草鞋,底子磨得几乎透明。想想我出发前还嫌弃自行车座垫太硬,真是罪过。这些穿着草鞋的人,当年走过的何止十里百里。
    暮色渐浓时赶到十里亭。这亭子像个被遗忘的句号,杵在古今交汇处。亭柱上刻满“某某到此一游”,最新的是2023年9月的,用的还是马克笔。古人在这里折柳送别,一送就是一辈子;现在人发个定位,下一秒就能视频连线。我靠在斑驳的栏杆上,看对岸灯火次第亮起,像历史睁开眼睛。
    回程路上,“老铁驴”的链条唱得更欢了。我忽然悟出些道理:孟洲垻的水见证过舟楫往来,湾头村的榕树遮荫过明清百姓,北伐将士的血浸染过这片土地,十里亭的月光送别过无数离人——而我这半个下午的骑行,竟把这些零零碎碎的历史切片都串了起来,像用破自行车串了串时空糖葫芦。
    最后拐进巷口时,路灯“啪”地亮了。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但今晚的月亮大概会记得,有个骑着破车的家伙,企图用两个轮子丈量古今,结果量出了满身的酸痛,和一肚子笑中带泪的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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