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两处同云雨,竹海千竿共岁寒   

  • 品斋戒佛 2天前

    晨光恰似半融的蜜糖,缓缓淌过江城曲水镇的山峦。八点半的秋阳尚温软,我独自踏上了今天的征程,心中揣着对山水最朴素的朝圣。
    教刮塘山的稻田刚收过,稻茬还擎着露珠,像大地遗落的碎镜。白鹭在田埂上单足伫立,与远处龙富村的炊烟构成一幅未干的水墨。穿过橡胶林时,割胶人已收工,树皮上的V形刻痕渗出乳白汁液,那是山林的眼泪,也是生活的蜜。
    整康坝的溪水教我懂得了何谓“清欢”。水色澄碧如翡翠初凝,卵石上的纹路历历可数。掬水洗脸的刹那,惊起一尾苦辣鱼,它银白的腹鳍划过水流,仿佛用身体在书写无人能识的经文。坐在溪石上,看光影透过杉木林,在水面洒下流动的金箔,恍惚听见整座哀牢山的心跳。
    大箐寨的竹海是另一种语言。千万竿凤尾竹挤挤挨挨,风过时涌起绿浪,发出类似远古潮汐的声响。林深处有哈尼人家的木楼,屋檐下挂满红辣椒,像给青山别上的朱砂扣。驮香蕉的矮马踏着碎步走过,颈间铜铃摇醒沉睡的山径,那叮当声撞在竹节上,又碎成更细的金屑洒满山谷。
    折返时沿着南帕河行走,边境在此变得温柔。河水青绸般铺展,对岸老挝的山林与中国这边如同孪生。两个放牛娃隔水相望,用同样的方言呼唤各自的牛群。水鸟在界碑上空盘旋,它们的翅膀从不在意人为的界线。有个瞬间我忽然痴想——若将手伸进河中,是否同时触到了两国的地脉?
    快到曲水镇时,整条山谷开始吐纳积蓄了一天的光热。茶山升起淡紫的暮霭,橡胶林披上金纱,连溪水也染了橘色。站在镇口回望,来路已隐在苍茫中,唯有山脊线如巨兽呼吸般缓缓起伏。
    这一日的山水不曾言语,却将最深的禅意写入我心底。那溪水的清澈、竹海的律动、边境的暮色,都在诉说同一个真理:真正的疆界不在山河之间,而在人的认知里。当最后一缕光没入十层大山背后,我忽然明白,这趟徒步不是征服,而是回归——像一滴水,终于找到了属于它的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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