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吃过早餐,我便独自踏上今天的路线:大黑山-罗马村-大水沟。今天的路线距离虽然不远却需要多次翻越1000米以上的山脊或垭口,所以提前做足了准备:轨迹显示国道219从大黑山镇到大水沟乡只有30公里,但由于多年来国道的改扩建,沿途的非铺装路面尘土飞扬,山路十八弯,还不如走山里来的舒坦。
昨晚还听客栈老板介绍,绿春县作为红河州哈尼族彝族等少数民族占比较大的县城,沿途经过的大多都是少数名族村寨,名称也很有少数民族特色,“大黑山”的彝语意为“神鹰栖息的山峦”。
出了镇街往北不久便到了一个叫“撮倮”村落,在哈尼语中竟是“彩虹升起的地方”。穿过晨雾笼罩的橡胶林,果然在瀑布水雾中看见半道若隐若现的彩虹,海拔显示680米,路边开始出现挂满水珠的野生芭蕉叶。
继续前行就到了“来和洛巴”——哈尼语“鹿子喝水的洼地”。在海拔900米的溪涧边,恍惚间我好似亲眼见证了这个地名的鲜活:三只麂子警惕地低头饮水,听见脚步声便跃入丛林。山径在此变得陡峭,腐殖土覆盖的石阶上,马帮留下的蹄印还盛着昨夜的雨水。
一个多小时后抵达山脊一个叫“靳德”寨子(彝语“有岩羊的悬崖”),此时海拔已升至1100米。在彝家木垛房前歇脚时,老人告诉我,地名的由来是祖先看见岩羊在绝壁上如履平地。他指着云雾深处的山峰说:“再往上走,就是涂马河了。”
“涂马河”并非河流,而是傈僳语“松针铺成的山路”。在海拔1250米的这片原始松林里,踩在厚实松针上的触感果然如踏浪而行。林间闪过“俄丁马村”(哈尼语“种苦荞的寨子”)的梯田,紫花盛开的苦荞在风中摇曳如紫色海浪。
当看见“罗马村”的界碑时,海拔已突破1400米。这个傣语意为“竹林深处的寨子”的村落,被凤尾竹海完全吞没。穿寨而过时,吊脚楼下传来舂米声,空气中飘着酸笋炖鸡的香气。
经过“白红丁马”(彝语“白鹇鸟跳舞的山梁”)的密林时,却没有遇见传说中悠然踱步的白鹇。据说它们雪白的尾羽会在林隙投下的光柱间闪烁,仿佛在为即将抵达的终点跳祝福之舞。
最后一段下坡路几乎都是沿着“波渠河”(傣语“会唱歌的溪流”)走向终点。这条在花岗岩河床上叮咚作响的溪流,将所有途经的村寨串联成旋律。下午四时,当炊烟升起的方向出现密集的屋舍,我知道“大水沟”到了。
这个最终目的地的名字朴实得令人莞尔——百年前垦荒的先民在此挖出第一条排水渠,让沼泽变成良田。虽然如今渠水依旧潺潺,两岸却已发展成热闹的乡街。站在大水沟乡的入口回望,十小时徒步穿越的不仅是海拔千米的高差,更是一幅用民族语汇书写的地图。每个地名都是先民与这片土地对话的印记,记录着他们看见的彩虹、遇见的鹿群、种植的苦荞和引水的智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