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驰电掣黔路短,叶落根深古村幽   

  • 品斋戒佛 5天前

    六盘水的清晨很是疏朗。吃过早餐转乘班车前往盘州,车在蜿蜒的山道上行驶,窗外是黔地典型的喀斯特地貌,山峰如笋,在薄雾中若隐若现。盘州城不大,却透着边地小城的闲适。老街的青石板被岁月磨得温润,早起的店主慢悠悠卸下门板,炊烟与晨雾交织。时候尚早便信步走走,感受这与大都市迥异的、近乎凝滞的时光流速。红果与盘州确乎相近,不及细品这小城的全部韵味,我便搭上了前往鲁番的车。那是一辆略显老旧的乡村巴士,载着零星几位本地乡民,摇晃着驶出城镇,驶入群山更深的怀抱。
    正午时分抵达鲁番。车站极小,静得出奇,行人稀落,只有一条洁净的水泥乡道,无言地指向云雾缭绕的山深处,路随山转,清浅的溪流一路潺潺相伴,水声是这段路途唯一的乐章。两侧的梯田刚完成收割,坦露出大片大片赭黄色的稻茬,整齐地排列在山坡上,像大地粗粝而温暖的肌肤。偶有背负竹篓的农人缓步走过,篓里或是蔬果,或是柴草,他们向我投来平静的目光,既不好奇也不疏离。山野的宁静,混合着泥土与草木的气息,渐渐将我一身的风尘仆仆滤净。
    当视线里开始出现点点跳动的金黄时,妥乐村到了。整个村落安详地卧在群山环抱的坳处,并无刻意规划的景区大门与边界。它的布局是数百年来人与自然协商的结果:灰瓦木墙的屋舍依着山势错落,而比屋舍更古老、更威严的居民——那些银杏巨树,则深植于每一处生活的缝隙。它们不是被“种植”在公园里,而是从久远的历史中生长出来,与村舍、溪桥、古道、乃至祠堂的残垣融为一体,成为村庄结构的筋骨与灵魂。
    我放轻脚步,走进这片金色的穹窿之下。几乎每棵参天古木的腰间,都悬挂着小小的标识牌,上面的数字令人肃然起敬:“树龄:680年”、“树龄:720年”、“树龄:1020年”……这些不再是树木,而是一座座活着的纪元丰碑。它们枝干虬结,树皮皴裂如铁,却擎着一树树燃烧般的明黄。微风拂过,万千金叶簌簌作响,并不急坠,而是在阳光中旋舞片刻,才安然飘落,覆满溪涧、石阶、屋檐,将整个世界染成一种辉煌而温柔的色调。那声音细密绵长,仿佛时光本身在低声耳语,讲述着明清风雨、民国烟云。
    村里游人三三两两,皆被这气象所慑,言语轻声。最动人的一幕在溪边:一位身着靛蓝土布衣的老妪,坐在自家门槛内的矮凳上,身前竹匾里晾晒着乳白色的银杏果。她布满皱纹的手缓慢地挑拣着,神态安详。她身后,一株铭牌上写着“580年”的古银杏,正将瀑布般的金光,静静地披洒在她佝偻的背脊和面前的果实上。
    日影西斜,光线变得醇厚如蜜,为古村镀上最后的金边。来时车辆丈量的是地理的距离,迅捷却扁平;而这条徒步的古道与这座银杏的村庄,丈量的却是时间的厚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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