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走一遍涞沥水--棺材山-圣水峪这条路线,仍是心旷情怡。
径直坐917到周口店路口,上32路,到戒毒所门口,比其他人早一班车。32路车上遇到志存高远带领的一支中老年登山队,有琳子大姐和其他几位老人,个个精神矍铄。他们说也偶尔参加过出走社的活动,但年轻人走得太快,还是自己慢些儿走舒服。我暗忖:这样的队伍倒满适合我。
在戒毒所门口张望了一番。记得上回看到一块大字的戒毒所的牌子,却不知何时摘去了,只剩两块牌,一块是某某精神病院,另一块是某某卫生所的字样。不大的四方院子,敞着大门,院里静悄悄的,看不出有病人和工作人员的迹象,却停着一辆银灰色的轿车。这样的简陋,病人能得到怎样的治疗?紧邻着雄秀的山景,病情稍微轻些的病人不知能否走出院门徜徉流连一番。忍不住将这鄙陋的所谓医院和《挪威森林》里世外桃源般的疗养院做了个比较。直子在疗养院里说:“世人皆错乱,我们与他人的区别在于我们明明白白知道自己的错乱。”
32路车半小时一班。我找了块干净石头,从包里掏出书来看。对面沟里一小群羊在灌木丛中窸窸窣窣地寻食。突然村里的大喇叭喊:“请……户每家来一位户主到……”
伙伴们到了,互相认识,出发。很快就上了大滑梯,42走另一道山梁,其他人也都陆续走到前面去了。我与糖块结伴走在后头,若即若离。
薄阴天气,雾把远山遮掩了,颇有苍茫之态。稀淡的阳光把人影模模糊糊地投在岩石上。努力把心放空,聆听寂静之声,有什么忽地涌来,却不是风。
终于爬到大滑梯顶部,其他伙伴都到得久了,有人已经吃完午饭,42更是早等了半个多小时。开玩笑说:“你们都吃过了呀?吃过就亏了。”一边从包里掏出昨晚做的寿司。大伙儿雀跃地围过来,举起相机给寿司照特写,喧哗一阵,开始分吃。因为是自己做的,对好不好吃总不大有把握,看到大家吃得开心,小小虚荣心大为满足。一般人没有说好吃,他说:“好看!”糖块也没怎么吃,不知因为腼腆还是不合口味。其实没关系的,喜欢就多吃点,不喜欢说不喜欢。出走社训不是说吗:“不要世故。”不过我想起自己第一次参加出走时好紧张啊,背对着大伙儿埋头吃自己带的食物,也不好意思说话,也不好意思看人。
有位长辈曾教诲我:“和人相处一定要放松,你放松了,对方也自在;你不放松,对方也别扭。”这真是很有见地的与人相处之道。可惜道理都懂,行来却难。我还是常常紧张着,一紧张便不免说出莫名其妙的话,行出莫名其妙的事来。年华渐长,成熟却不易。董桥的文章里写竹器的包浆:“包浆又称宝浆,是说岁数老的古器物人手长年摩挲,表层慢慢流露一层凝厚的光熠,像贴身佩戴的古玉器化出了一层岁月的薄膜,轻轻抹一抹,沉实润亮的旧气乍然浮现。”又写一美人:“十多年不见,沈茵娴秀依旧,脸上隐约的沧桑平添几分冲淡,韵味更浓:‘干脆说是包浆吧!’”“美人迟暮”,那都是男性的视角,从女性自身来说,凭仗青春貌美,又能讨得生活多少便宜?果能如董桥笔下的沈茵,纵然年华老去,又有何可惜?山水、人情、物事、书籍,慧根者敏求,愚钝如我,只愿年华不空去就好。
黄草坡上坐了一会儿,天阴,风起,再续行程。一般人带领我们穿过上回积雪的小树林到巉岩边眺望三险。雪早已化尽,山势却依旧险峻奇拔,胆子稍小站在崖边不免腿肚子打颤。一般人却艺高人胆大,在探出的岩石上做起了横竖蜻蜓。
从眺望台折回来,横切过一处埡口,直奔棺材山。路上再次遭遇志存高远的队伍,还有一位独行者一个人站在一处伸出的山梁头上。
在棺材岩顶上做了一小梦。古人云:“山有奇形,必有异事。”这棺材岩如此俏似棺材,说不准底下真镇着一大怪物呢,可能在睡觉或者被什么符咒封着。眼看这登岩者日多,成日里:“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哪天把大怪物吵醒了咋办?如果他睡得香甜,一定勃然大怒,一把掀翻棺材盖!最好他是被符咒封着,我们无意间把符咒揭了,怪物探身说:“我要满足你们三个愿望!”同学们,时刻准备好我们的愿望啊!
从棺材山下来,路过一大片松树林,一般人说,夏天里面一定有很多蘑菇。等夏天来了,我一定要跟独行叟老师去采野蘑菇。
接下来就盘山而下往圣水峪了,时辰虽不晚,太阳已经偏了西山,山山唯落晖,别有浑朴的美。
回家时,本来想按照出发的路线,到广安门内坐38路倒地铁回家。一般人教诲我:“要朴素!”于是在六里桥东随42下车,走了半个多小时到公主坟坐地铁,在地铁上我直想不顾形象地蹴溜到地上坐着。上13号线城铁奋勇地抢了个座,坐下便睡着了,42什么时候下的车都不知道。等我一睁眼:“下一站是丽水桥站……”得,再坐回霍营吧。下了城铁,脑子里又轰响起一般人的声音:“要朴素!”我摇了摇头,毅然决然地花四块钱,打了个蹦蹦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