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为了不显得太肉麻,我用了英文标题,意思是“我心已驻胡家溶”。
【进程】
胡家溶,位于沅陵县城西南约15KM,是武林阿混老师的故乡。最初设计路线时,为了多爬几座高山,我曾忽略了这个沅江边的山村,直到阿混老师说:二哥听说你们要来,特地去县城买了15把椅子。话说到这份儿上,我们必须去胡家溶,下刀子也得去。
14日早上6:30乘旅馆老板家的面包车从用坪出发,由于我们8个人的加入,今天的生意很火,座位不够,有人蹲着。一路上并不闷,受我们的刺激,旅游成了全车的热门话题,一边是旅馆老板娘兼班车售票员炫耀她去北京去台湾观光的辉煌经历,一边是老乡们打探我们的行程并热情推荐本县名胜如盘古洞界母溪等等。沅陵方言类似四川话,即使在他们说得兴奋忘了用普通话,我们也能听个大概。
出了山就是筲箕湾镇,那是319国道边的繁华小镇,早点铺竟然卖包子,蒸笼冒出的热气隔着车窗让徐老师的情绪很不稳定。8:40麻溪铺一下车,徐老师直奔某写着“包子”字样的饭馆,而我们则被一家米粉店所吸引。米粉分为5元6元7元三个档次,配菜分别为肉丝、猪脚和三鲜(或梅菜扣肉)。米粉吃到一半,徐老师回来,说包子咬了几口没找到馅,还需要补一碗米粉。
或许是早点吃多了,或许是包子有点问题,刚上路,没走几步,徐老师就蹭蹭地往前跑,要到前面找个隐蔽的地方方便一下。公路左侧山坡上就是树丛,隐蔽的地方不难找。公路右侧是荔溪,水质不很清澈,水流缓慢的地方水面有很多泡沫,岸边不时飞起一两只白鹭,引得静走和史努比一阵猛拍。
溪边的公路修到大坪村就截止了,因为再向下游就出了麻溪铺镇的地盘,进入盘古乡境内,又是行政缓冲地带嘛,你懂的。荔溪在这里向右拐了个大湾,路也甩到了对岸,已经不铺水泥,变成了石子路。
我们在这里开始第一次涉水,水很浅,只没到脚踝。徐老师这个赣江边长大的孩子,不但不会游泳,而且恐水,估计是被淹死人的故事吓大的,他蹚水过河需要搀扶。至于静走,则是坚信某种并无科学理论支持的古老传说,于特殊状态下不得沾冷水,哪怕只是脚沾冷水,于是由米格承担起背花使者的重任。米格说,除了小飞猪,此生他还是第一次背其他女人(感动ing)。
至于我和史努比,那简直是如鱼得水,我们还没离开北京就做好了蹚水的准备,特意买了蹚水爬山水陆两用的溯溪鞋。我们恨不得一直在水里走,这种涉溪的场合,不多走几个来回都对不起我们的鞋。小时候最喜欢下雨天在变成河的大街上蹚水,也不管干净不干净,这次在荔溪可算过了把瘾。
有人对蹚水没兴趣,但过了别的瘾,如南瓜叶和米格玩打水漂,如老独的天体浴。老独蓄谋以久的天体浴,前两天都没有得逞,今天总算打着先走一步前去探路的幌子实现了,他最狡猾的做法是把包放在河滩上牵制我们,以便给他前面河湾处留出足够的时间和空间。我们只见包不见人,还以为老独去附近的农舍问路或者上厕所了,等半天还没影,叫也不应,都着急了。再说了,自己一个人偷偷去天体浴,就是吃独食嘛,我还想天呢。
第三次涉过荔溪,岸边有了水泥路,又走了一个小时,才到荔溪口村,荔溪口与我们的目的地隔着沅江,沅江是蹚不过去的。我督着史努比走到最后,遇到村西正在盖砖房的大叔。他说:有到丑溪口的渡船(这跟阿混提供的信息一致),至于费用,本地人渡一次江5元,对外地人,有可能会收10元。大叔是见过世面的人(和两个儿子一起在北京的建筑工地上干活,这次是短期回家度假兼盖房子),所以知道很多潜规则,嗯。走到渡口,南瓜叶他们已经跟开渡船的小伙子谈好,先送我们到对面丑溪口吃午餐,然后再送一程到耍溪口,以尽可能缩短到胡家溶的路程,舵手开价50元(有点不太潜规则嘛),这远远低于我的预期,我自然是一口答应。
江面宽度约400米,一会儿就到了丑溪口。村名或乡名已经改成了盘古,以便烘托此地名胜盘古洞(大概某个领导嫌那个“丑”字太不雅),但当地人还没接受官方恩赐的新名字。14:00早已过了午餐时间,我们一路问过来,饭馆都熄了火,米粉之类快捷食物已经卖光,一家提供饮食住宿的饭馆答应给我们煮面,以猪脚做浇头。在等待午餐的时候,米格敏锐地在墙角的桌子底下发现了一个马蜂窝。饭馆老板说,盘古洞就荔溪岸边、我们走过的路上,景区已经废掉了。
半小时后回到船上,继续行驶,十几分钟后到耍溪口,舍舟登岸,小伙子后悔了刚才的报价,向我们多要了20元,我们没计较,给了他,毕竟比京漂大叔最初预言的过一次江每人10元低了不少。
走了近一个小时,脚下的公路由江岸转到了山梁上,四顾都是树丛和山岩,看不到炊烟、稻田和村庄,路上也没有车和行人。路边遇见的第一座房子没有人影。看见的第一个人是一个5岁以下的小孩,附近的树丛中传来砍木头的声音。看见第二座房子的时候,地图显示胡家溶就在附近,这次房子里有人,一位大爷告诉我,这叫蔡家村,由此下公路,到沟底,过小桥左转,经过一所小学校,沿沟往里走就到了,全程3里。
3里的路程走得并不顺利,我们弄错了作为路标的那个桥,进了另一条沟,在稻田边上越走越远,正在迷惘之际,遇到一位热心的阿姨,毅然放下正在干的农活,给我们带路,沿一条小路七拐八拐,翻过一道小梁,一座依山而建的木楼映入眼帘。这就是阿混家。
时间是17:00,我们踩着点到达。二哥已经快等急了,刚给阿混打过电话,正打算去接我们。二哥长得很帅,有点象许亚军。
阿混家的平面布局颇有四合院的感觉,虽然并没有院子,正房高距在一个外围石砌中间夯土的基座上,中间的客厅没有前门,面向稻田完全敞开,犹如一个戏台,正面墙上写着“天地国亲师”,是阿混的手笔(一路上见到的农家写的都是“天地君亲师”,显然“君”字已经不合时宜)。客厅两侧各有一间卧室。正房两侧各有一座两层小楼,上层均为两个卧室,左侧小楼的一层为厨房,右侧小楼一层为储藏室。
这个小山谷里看不到其他的农家。二哥说,其他家庭在别的小“溶”里。在沅陵话里,“溶”是比“溪”更小的单位,一个胡家溶,是由若干个更小的溶构成的,每个小溶里有一个家庭,山梁、树丛、竹林构成天然的界限,划定每个家庭的范围。这里不通车,生活资料除了自给的部分,其他物品都要肩背手杠人工搬运,包括冰箱、电视机,那15把木头椅子(每把不下10斤)是二哥一个人用扁担挑进来的!!!走到一半下了大雨,只好先寄放在我们遇到的第一座房子里,第二天再来挑走。
除了添置椅子,二哥还特意关照了荔溪口渡船的艄公,以防他跟我们漫天要价,可惜我们坐的不是打了招呼的那条船。晚餐摆了两桌,一桌是二哥与我们8人,一桌是阿混的母亲陪着请来的厨师,由于对自家的厨艺不自信,二哥请了村里手艺最好的三位乡亲来主厨。菜很多,原料绝对都是无公害农家品,自家养的猪,自家种的菜,自家的柴鸡下的蛋,鱼是沅江边买的新打的鱼。。。(“当”老师真该来吃这顿饭,都是他的理想啊)。
我们喝的是二哥最喜欢的52度邵阳大曲,二哥十分健谈,爱开玩笑,普通话夹着一点沅陵话,沟通无障碍(我们出发之前,阿混吓唬我们说他老家的方言十分难懂,我们还颇有顾虑)。
谈话的一大部分内容是忆苦思甜。。。
为供养家庭,对生产队分配的生产任务提出异议的二哥被民兵五花大绑押到公社。。。
二哥星夜赶制竹篓竹筐拿到城里卖钱送到阿混就读的沅陵一中以保证每周的伙食费。。。
二哥为省钱不抽烟不喝酒直到阿混大学毕业。。。。
供出村里迄今唯一的博士是这个家庭的骄傲,但也遭个别乡邻眼红。。。
村民集资修筑的公路因设计失误(未修涵洞)在雨季成为堤坝蓄洪淹了上游的稻田,受害者挖断了公路以疏通水流,掏了5000块钱的刘家只有阿混的妹妹开车回家享用了一次那条公路。。。
二哥去过北京,爬过长城,还瞻仰了老毛,“活的没见着见了死的”。。。
二哥在长沙阿混家住过,不习惯,“对门的邻居都不说话”,想找点活干,又被阿混阻止了。。。
二哥想把家里的木屋换成砖房,阿混却说不准动,一定要保留原生态。。。
晚餐结束,二哥把正房的两间卧室和左侧配楼二层的两间卧室分给了我们。木地板,木墙,门窗也是实木,不安玻璃,跟我03年在德夯住的苗寨一样的制式。阿混却说他家不是苗人,是被共产党硬划成苗族的。
第二天早上5:00起床,出发时每人包里揣着二三个二哥家自产的甜瓜。天还没亮,打着头灯和手电,二哥走在最前面带路。这次走的是正路,比我们误打误撞走的那条路走长一些。经过那座我们走岔的小桥,并没有上公路,而是继续顺沟而下。最后上公路的地方正是我们看到的公路边第一所房子,一位老太太在门口与二哥打招呼。
沿公路走到江边,看到一个码头,船还没到,一群人正在等。船老板是个风韵犹存的大姐,二哥昨天给她打了电话,让船晚点启程,免得我们赶不上。
几分钟后,船来了。二哥说:四块钱一个人,别多给。
船开了,二哥还在码头上挥手。我突然想起,我们还没跟二哥合过影,一阵心酸。不知以后还有没有见面的机会。躺在船舱顶上,望着两岸青山,阵阵江风吹过,我的情绪仍然有些低落,觉得空荡荡的,好像有什么东西丢在了胡家溶。是我的心吗?
【开销】
用坪-麻溪铺班车15元
麻溪铺早点5元
荔溪口-耍溪口渡船7元
丑溪口午餐7元
合计34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