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夏天也记不得赶上过头班公交车，更别说天亮晚的冬天。我一直不相信我能赶上快三的头班车，这次居然坐上了5分钟后才到的头班车，一路风顺车顺，到六里桥才6点半。

                6点半天已亮，917和836车站大包小包的人堪称集会，因为还早，开往涞水的车人太多，没上，我要等有座的917或836可以一直坐到二渡。看开往张钫的836,917一辆辆过去，有紧跟两辆的后边那辆就是空车。我猜测同课题的人可能都在广安门或天桥上车，好避开这乱哄哄的六里桥车站。车站的最东端，一步步数地砖，脚尖踩在台阶边让身体平衡，这是我一直喜欢玩的动作，晃晃悠悠中很放松。记得10年前在一人多高的海边台阶，我脚尖站在台阶边晃悠，台阶下的人吓得直喊。但现在的平衡似乎变差了，几乎站不住。

                快到7点，我还没等到开往十渡的车，也许有，在低头数地砖的时候错过了吧。眼看快到集合时间点了，正好有一辆开往涞水的917，看样子车较空。一直以为只要终点不在张钫的917或836， 都会路过二渡，所以毫不犹豫上了车。

                我是第一个没有座位的，就是说我前边上车的人都有座，这辆车本来也没几个站着的人。

                我和天生院似乎缘分太浅，前三次都没有成行，也没有刻意留意哪里会不对劲。等7点半过后，车慢了下来，到八点，车都不怎么走了，有时候司机干脆熄火。想当然地以为别人的车和我乘坐的车一样，所以为了消磨时间就短信问了开题人是否和我一样堵在哪里。开题人迅速打来电话，才知道了我是一个人的长征：别人都在开往十渡的车上，而且早下了高速，都快到房山了，悲剧的是开往涞水的车根本不经过二渡，我还得在张钫换车。

                沮丧之下，回想了我自己几次去天生院的经历，难道这次又不该去？其实几周没活动，一直想找一个轻松点的课题，追踪了一周，也就这个课题，遂咬牙报名。周五有些感冒，一直在是否退出中纠结，下班的时候喷嚏，鼻涕加上头疼，和班车同事说起来更想退出，但考虑到时间太晚，如果我不去，就浪费了一个名额，这对想去的人太不公平，对开题人也不太公平，现在想来这是不是上天对我的暗示？也感觉冥冥之中天神在嘲弄般地看我：有再一再二，可没有再三再四的，这么多暗示都不理，这么执着？

                既然如此，我倒心里踏实了。管他呢，大不了在张钫镇玩一天，那个古代建筑的城堡我还没进去过呢，这次就它了。

                终于熬到车出了高速，开题人电话也到了，他们已经快到张钫，我不可能坐到二渡的公交车，在张钫后需自己打车到二渡。

                出走以来，有卡点到的，也有迟到的时候，还从来没有打车追大家的机会。张钫视野内的出租车就一辆在路边，司机还不知道在哪里呢。黑车说到二渡得20元，“这么贵啊，我看公交站牌上就2站啊”。旁边一擦车的人“贵？这还贵，我都替你们着急钱没地儿花。”为了让他明白我的钱怎么花的，我坐了旁边的一辆车。

                很快到二渡，南瓜叶，荒野行牛和一览众山站在路边在等我，真是羞愧难当，埋头走路吧。

                盯着路面快速行进，很快就追上边走边等我们在岔道口晒太阳的前队，南瓜叶把随手摘的柿子给大家吃。南瓜叶在刚摘时捡了个软柿就给了，但吃起来有些涩，所以也就舔了2-3口就扔了，正要告诉大家太涩，结果别人的硬柿子都没事，遂在意了一览众山提醒我的，今天要特别小心。

                因为是照搬4月份没有走通的路，所以这次都有备而来，没有什么冤枉路，直接右拐走雨水冲出来的石头上山，可能经过了刚才会合时的喧嚣，也可能爬石头费劲，大家都静静地，连小声窃私语的都没有。这么些人静静走在两山之间的石头间上升产生的回音有些吓人，还好，前面的一滩雨水打破了这种窒息的寂静，有人声的行走才是健康的行走。

                这个哑口不太高，地势比较平坦，所以有羊圈。起初羊们都居高临下观察我们，等我们占了他们的地盘，则都退到一边的山坡上，似乎在静静地等着我们这些不速之客的下一步行动。

                没有休息，直接上升，沿着似路非路的山坡一直到另一个垭口，说是哑口，其实就是个稍微平坦点的坡，南瓜叶说马上就到立梯。这也许是立梯前的缓冲。

                只听这个名字就够险的，还没到跟前，我觉得腿都有些发抖，何况今天不太对劲，上升的时候，总觉得身子朝两侧晃，特别是换脚的时候，不是打趔趄就是直接摔倒，尽管我不断默念小心，慢点。

                立梯其实不可怕，不太高，而且容易攀爬，虽然陡点，并没有造成什么心理负担，只是好几处陡崖，不知道哪个是立梯，也许是立梯地区吧。

                过了立梯地区，即和天生院同一高度遥遥相望。当南瓜叶指给我们看那个远处的白点，我还以为那个大石块后边即是目的地。尽管有人说了无数次天生院就是一个山坡，还有一个小塔，但每次我都是听，从不和名字联系。一说起名字，脑子里就是个小院子，一个远离尘世坐落在山顶上的孤傲的院子，当然应该有树，有房，但房和树都很古老，一个充满神秘感的破败的小院子。

           既然已经远望到了，大家也就不再不着急，就地午饭。我选了次高的台阶坐，为的是坐着石块，脚踩石块，然后可以舒服地手撑着脑袋看山，看水，看天。山腰被风吹得一缕缕的雪，如同一个白色的珠帘子把山体遮住，所有的珠帘子不是直的，像是许多的“川“字横排着，被褐色的山体和并不透明的空气托着；水是拒马河的水，弯弯曲曲断断续续的在太阳下闪闪发光，尽头则和天连接起来，大有银河斜铺下来之意。

                午饭因南瓜叶童心大发挑起的雪仗而结束，边走边玩就到了天生院地区，据说是牧羊人用树枝把两端路堵起来的区间就是天生院的地盘。天生院地区的路果然不同于别的地方，不是积雪半脚，就是泥泞粘脚，要不就是连路都没有，薄薄的叶岩一层层错落着叠起来当路，错落的宽度不足一个手指。雪化后湿乎乎的石头，或者粘泥的鞋，我总觉得要滑下去，或者掉下旁边的悬崖，耳边总是有自己掉下去后恐惧喊声的余音。因为路都在半山腰，所有的山倒是不用翻过，绕行即可。刚开始还和南瓜叶他们一起，慢慢越来越远，最后大多时候只能远远看见排成一线的前边队后背或侧影，扛着木棍的荒野行牛断后。在绕一座水淋淋页岩路的时候，一点痕迹也没有，我不知道是该上还是该下，或者是接着绕，但那种四周同样景象的石头吓着了我，突然觉得特别无助和恐惧，大声喊南瓜叶，没人应声，也不敢挪动了。立定喊过几声后，回头看后边的人出现在隔了几座山的视线中，这镇定了我的情绪。不恐慌后继续朝前走，翻过山才发现南瓜叶他们已经在山脚下。

                下降，再上升，又是一个山梁，冷不丁一头大山羊出现在我眼前，像是头羊，它轻轻地叫，叫声几乎听不见，眼神里满是同情，它占据了整个小路，在走到它前的时候我犹豫了一下，怕它稍微一转动，我会被带到山下，但它没有动，就那样看着我，嘴一张一合听不见发声，我大声回应，无非是自己壮壮胆而已，绕过这个山头，后边的阿旦追上了上来。

                也不知道到底绕过去了几座山，突然一座山的后边有几个山洞，边上的那个山洞有柴门，透过柴门可以看见里边储存的大白菜，看来这边有人住，只是这些白菜是从哪里来的，沿途并没有看见能种植的土地。 荒野行牛在下一个山洞前不知道看什么，南瓜叶则带着其他人在前面的缓坡溜达。起初以为在等后边的人，走近了，才知道荒野行牛站的山洞是个泉水洞，据说里面的水永远是那么多，夏天清凉，冬天温热，这似乎是地下水的特点。长满绿藻的水我也盛了一杯，喝了口，即不凉也不温，也许天气还不太冷，地下水也就不会温吧。

                这里即是天生院，经过这么曲折的艰难险阻要来的天生院居然以毫无思想准备的方式到了，我赶紧去看灵塔。一座一人多高的石塔，像是佛塔，前边的小坑不知道自然形成还是人工挖成，宿的水也已经快干了，剩下最后的淤泥。旁边有石碑平躺，字迹很清晰，只是得仔细辨认：光绪二十三年重建天生院，碑文据说有人输入网上了。

                绕塔一圈，后边缓坡都没来得及涉足，就匆匆忙忙合影下撤。出走社的人以天生院为根据地，精神领域的根据地。出走社人到天生院感觉似乎是探视寄存的老朋友。院长走近塔前第一句话就是“宿水了，把封口堵上了。”，话语中尽是思念的疼惜和关切，然后就是这摸摸那拍拍。莫名的我 有些感动，说不上为什么，其实呆的不到5分钟的时间里，因为看碑，连四周的景象都没顾得上环视。

           下山的路依然是石头路，但旁边的原始路似乎像是荒废很久的景区路，明显的人工铺就的台阶一点都不窄，只是太长时间的不维护和走动，被散落的或雨水冲击的石头堵住或磕掉。这里以前没准辉煌过，是祭奠还是膜拜？这条路没准以前也是熙熙攘攘的呢。

                原始路没走多远，我就听从了缎院长的建议，从雨水冲击的石头上下山。其实四月份的时候我们走过这条路，只是4月份没有坚持往上走，我随意寻找了一下四月份我到达的最高点——一棵卡有石块的树杈，没有发现，不知道还在不在。

           四点的时候，太阳已经被对面的山完全遮住，山里有了些黄昏的感觉，站在岔路口看南瓜叶他们探路下山，总觉得有一人面对着山下的路坐在大石块下看书，喊了几声荒野行牛和南瓜叶，回声也不在那里，才知道是象形石头，但阿旦和一览众山站在我站的位置，说一点都不像。

                四月份我们从沟底石子路上山的那个陡坡依然在，只是被冲击得不太容易走了，我在阿旦的帮助下才到达沟底的路。沟底已经面目全非，根本没有了石子路的感觉，全是大块的石头，得在石头间不短跳动或者迂回。阿旦比我快，很快就不见了人影，剩我一人在石头中间来回跳跃，我穿的红色上衣，应该比较显眼，但我感觉，如果平视的话，根本就看不见我，有段新冲刷出来痕迹比我还高。有时候有转弯的地方，从石头的缝隙会发现阿旦回头观望，我知道他在控制速度，尽量让我能在他的视线内。

                终于15分钟的石头阵结束了，我和阿旦，一览众山三人会合，有人作伴的路，轻松，平坦，也有了心思看看路边的环境。4月份我们上错的那个山头，几乎不存在，大石头零散的横在路中间，剩下的土裸露着，不知道是不是要种树或者开发。这一段路也成了分界线，路和非路的分界线，起码表示了政府在721后治理到了这里。

                来时可能着急赶路，没注意路边，回去的时候，总觉得和来的时候不一样，两边路上石头整齐地排列着，像是把路围起来的护路石，其实是石头超市。4月份的影子，大体还是存在的。

                新修的水泥路，让我们在天黑之前彻底告别了石头路，也追上了前边第一波的4人。5点半到村口，末班车已经没了指望，正打算徒步去张钫，后边的人也赶到，开题人和荒野行牛在牧羊人帮忙下租的两辆面的，在836末班车开动的前几分钟送我们到达车站。

                回家盘点伤情，看得见的7处淤青，左眼下眼睑被划伤，一沾水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