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程记录】
首班743上,遇到薛淡,打过招呼,他指着邻座的小个子女孩介绍说,这是布达。布达,就是echobuda,我们的五道口乡亲,这是她第一次出走。看上去,她穿得很单薄,条绒外套显然是单层的,据说里面有一件薄毛衣,如果评选出走社今年冬季最冻人着装,布达是不二人选。刚刚读了一篇豆瓣趣文《尊敬的萨伊德先生,您穿秋裤吗?》,推荐给布达读读。
到广安门内917车站,冻透之前,车来了。四折的917是第二次坐,车里的暖气也打了四折,不再象以往那样熏得人昏昏欲睡多说几句就感觉缺氧,为车内的活跃气氛创造了条件。但要在这汪水中兴风作浪,少不了山鹰这条不安分的鱼。山鹰这次报了一般人的队伍。伤了半年的脚,因为缺少充分的休养生息,一直没有痊愈,某一根脚趾的趾甲至今没长全。我担心这只脚永远好不了了,就象沼泽地的水总是排不干。因为脚的问题,我严肃地批判了山鹰的左倾盲动主义,他却笑容可掬地向我发射糖衣炮弹,连连夸奖我的07年度总结写得“很有深度”,轻而易举地化解了我的攻势,于是谈话向非暴力的和谐方向发展,并随着左邻右舍同车人的插话而超越了出走社内部谈话的范围,直到售票员小姐也格格笑着加入。我相信,山鹰下次再乘这趟车,可以不必刷卡了。
车到张坊,与早到的南瓜叶、独行叟等会合,与一般人队分道扬镳。又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早上等车时的寒意一扫而光,猪年我在北京最后一次出走,得天独厚。
贯穿下寺村的水泥路一直修到沟的3/4处,也许是即将旅游开发的征兆。山风化的厉害,象得了皮肤病,山坡上很秃,看不到一棵乔木。这样的环境,似乎并非修行之所,也许从隋唐时代至今,水文、植被条件等条件发生了质变。水泥路断尽头,沟分两岔,中间一道梁鼻子,鼻尖上就是那个小塔。翻过右侧沟中的大石头,再撇到沟西侧高处,才发现正路在沟东岸。
“鼻尖”东南侧下方沟里,在塔的俯视下,有一个冰瀑。路由冰瀑上方向左迂回,翻过梁鼻子到左侧沟里,沿沟向上。又发现一个冰瀑,它的源头在西侧石壁下的岩龛里,岩龛三面围有石墙,东侧开了一个小门,冰瀑夺门而出,涌向墙外,泻入沟中。过了冰瀑,路又向右迂回,绕回鼻尖东侧,沿峭壁根部横切,然后左转上升到塔背后的平台。由此向南,翻过两块巨石,便到塔的旁边了。这塔小巧玲珑,汉白玉雕成。2006年1月16日,我曾经探访过,关于这座塔,在报告中有过评述,这次不再重复。
南瓜叶在网上搜到的资料以及我读过的杨亦武的专著里,都提到上寺塔西侧的峭壁上的题刻“上天桥”、“如来愁”、“仙仁水”等,两年前我曾经寻找过,一无所获。这次,我们扩大了搜索范围,没有找到刻字,却发现了一个人工开凿的方形石龛,悬在峭壁中间,只有左侧一条宽度仅容一脚的小路通行,我战战兢兢,作壁虎状摸进龛内,里面空无一物,后壁上有几个小型佛龛,佛像都不翼而飞。那些题刻在哪儿?也许,搜索的范围还是不够大,在更远的西侧,还有面积更大的悬崖峭壁,莫非在那边?小时候,喜欢玩一种叫藏洋槐的游戏,一个人把一簇洋槐叶子藏在院子里隐秘角落,然后让另一个人去找,找到了,就按叶子的数目打藏的人手板,找不到就认输,由藏的人把叶子拿出来,按叶子数目打找的人手板。那时候,轮到我扮演找叶子的角色时,我总是不停地找,让寻找的过程无限期地延长,从来不认输,直到对方都受不了,自动和解。这次,我们也没有认输,让那簇洋槐再藏一段时间吧。
下一步是北偏东方向的垭口——B点。以水泥路终点为圆心,北侧的山脊形成一道弧,与圆心构成扇形区域,西半扇面目狰狞,犬牙交错,东半扇稍显和缓。弧形山脊与圆心之间,由四道沟和隔开它们的三道梁相连,略相当于扇形的半径。上寺塔在第2条半径(梁)上,B点在第7条半径(沟)顶端。由上寺塔到B点,须切过第3(沟)、第4(梁)、第5(沟)、第6(梁)共4条半径。路都是现成的,但藏了起来,需要去发现,就象玩藏洋槐游戏。
到达B点比原计划晚了半小时,但我们有充分把握追回时间,据我观察,由B点到A点的山脊足够连续,沿山脊走过去,原计划下山再上山的折腾就省略了,只需原计划一半的时间就可以到达A点。我的主张刚一出口,同伴们就一阵吹呼。
B点东北侧第一座山峰是这段山脊的最高点,但比较平缓,覆盖着厚实的草甸,我们经过时惊散了一大群体型肥硕的羊。登上峰顶,山脊东侧的大峪沟哗得一下尽现眼底,就象打开了锅盖,看到锅里饨的鸡汤。如果我们推迟三四个小时站在此处俯瞰,沟底的大路上将出现一支气宇不凡的队伍,那就是一般人他们,但此刻,那群人正在我们西边的山坡上踟躇,我们极目西望,望眼欲穿,却不能捕捉任何一个身影。我们放声呼喊一般人的名字,呼应的只有山谷中的回声。
第二座山峰之后是一段急剧的下降,落差之大,坡度之陡,又有阴坡的积雪,令人不敢直立行走,只好蹲下来,两手扶地,小心翼翼往下挪动。
第四座山峰迎向我们的一面是一段参差不齐的峭壁,支点俯仰即是,随处可见星星点点的羊粪,显然,羊经常在峭壁间上下穿梭,对于我们来说,迂回攀岩而上的难度也不太大,但出于安全考虑,一半人由右侧横切绕行。
翻过第五座山峰,就是A点,那个砂石公路上的垭口。我们比原计划提前1小时到达。由此北望,通往东关上的大路上没有一般人们的身影,他们的手机也不在服务区。显然,我们提前了太多,A口会师的策划没能实现。休整20分钟后,我们决定撤离A口,向水头前进。动身之前,独行叟在一块石头上写下“A点”,注明时间14:15,供一般人们经过时参考。字写好了,我的手机与薛淡成功通联,得知他们刚刚下山到达东关上。
后面那段砂石公路委实乏善可陈,公路附近山坡有开山采石的痕迹,路面质量很差,经过遭卡车辗轧,浮尘较多。下面的山谷里,与满目疮痍的背景相映成趣的,是占地甚广的工行北京分行培训中心,辽阔的高尔夫球场南北延伸,四周高墙环绕,截断了谷口。砂土公路由院墙北侧绕过,到墙东侧,就变成了水泥路。
沿着一条没有结冰的河,穿过旅游招贴画帖满街道两侧的水头村,掠过门可罗雀的云居寺,到达岔路口。略等一刻钟,一辆小12路由西面驶来,看到我们,一个急刹车。
车上的售票员是熟人,上次我们由南梯经白云坨到云居寺,去长沟赶917就是乘的这辆车,那次还被这家伙小宰了一下。今天,他还算规矩,按规定给我们打了四折,到良乡2.8元。
上车前又跟薛淡联络了一次,告知我们将前往良乡聚餐,希望他们出山后前来会合。春节前,这是我最后一次北京出走。一年了,每次出走都象打仗,刻不容缓,没有留下太多交流的时间,为了警惕享乐主义,也一直刻意地节衣缩食,每每以一碗面条作为出走后的晚餐。这次,作为对一年来风餐露艰辛野外生活的补偿和慰问,也该放松一下,好好聚一次,算是大家一起提前过春节。
聚餐地点选在良乡西门北大街东侧的一家小饭馆——平乐自助火锅店,对面就是616车站。二楼一间屋被我们征作包间,四张桌子拼成长条,勉强容下两队人马。等了一个半小时,一般人们风尘仆仆飘然而至,除了囚鸟(家住房山怕太晚了回不去)之外,无一漏网。真是猿粪啊。
饥肠漉漉的我们立即开晏。席间自然少不了亿苦思甜、痛说革命家史、斗私批修、回顾阳光灿烂的日子、仰望朗朗星空、畅想美好未来,等等等等,总之,这是一次成功的大会,胜利的大会,激情燃烧的大会。俺被感染地忘乎所以,破天荒喝了一小口白酒。
再美的筵席,终有曲终人散的时候,616末班时刻临近了,我们不得不让这快乐的夜晚告一段落。待到重阳日,再来就菊花。
【拾录补遗】
席间有一个小插曲。
咚颜和薛淡在北白岱等车时在路边捡到一个手机,设法联络到失主——一位涿州农民。在咚颜们的指示下,他由涿州而房山,再由房山而良乡,一路追随,找到了我们聚餐的饭馆。咚颜核实了他的身份后,把手机还给他。为表感激之情,他掏出钱包,非要“意思意思”。咚颜只好把我推出解围。
我决定趁机进行一番思想品德教育:“您千万别这样。我们这么做不是为了钱。如果您真的想感谢,那就满足我的一个要求:以后无论是坐火车还是坐汽车,都不要抽烟。这就是最好的感谢。”
听了我的话,他很认真地说:“这您放心,我一定办到。因为我本来就不抽烟。”
【财务记录】
广安门-张坊917路:4.8元
水头-良乡小12路:2.8元
良乡晚餐:20-21元(中签的21)
良乡-北京西站616路:1.4元
合计:29-3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