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程】
16路姗姗来迟,逼得我和sun在一家鞋店门厅里躲了二十分钟,鞋店还没开始营业,我们挨了老板不少白眼。9:00,发车的时候,售票员解释了晚点的原因,前两趟车的发动机都被冻住了,没法启动。这位墩墩实实的大嫂花了很大的精力跟坐第二排那个不愿意为自己携带的包裹打票的大哥死磕,一句掷地有声的质问“你的包占没占一个座的面积”,正气凛然地不间歇重复了三十遍(我在旁边数着),那位一毛不拔的大哥终于崩溃,抵抗意志被彻底打垮,乖乖买票。
10:00 我们在大城子东侧岔路口下了车,路标上写着“大龙门”。箭步如飞10分钟后,刚下车的刺骨寒气便被驱出体外。耸人听闻的天气预报令本周的课题报名很惨谈,共计出现3个光杆司令,我本来也是光杆,sun同学不忍我如此凄惨,冲过来救场,这才拼凑出一支“队伍”。而一到野外,天气并不如想象中那般严酷,传说中的三至四级风和不超过零下2度的气温都是扯淡,路边的小溪连冰都没结。
公路覆盖的范围远远超过我的预计,大城子-大龙门-黑土湾被一条公路贯穿,我预测的通往黑土湾的山道实际上早被公路取代。一路上SUN追忆了当年他和一高中同学接力式逃票乘火车四海漂泊、钱花光了在车站扛包、赚点钱继续游荡的往事,以及他俩参与温铁军创办的乡村建设NGO的经历,我们对温建立在虚构史观之上的国家主义观念进行了深入地批判。
在黑土湾一户农家门口,邂逅一只婷婷玉立兼形销骨立的灵蹄,拴着链子,对着路过的我们叫个不停,目光很是哀怨。它的主人说它是花了七百块钱买来的,“不少吃,但不长肉。”这个体征正是无数女士神往的。
黑土湾以北,公路继续延伸向远处,不知里面还有几个村子,我们没有去探究,找到一条向西的山路,爬上小山梁,山后开阔的谷地里看得见沙厂水库,冰面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尘土,是前天夜里那场大风的杰作。山梁上路很清晰,上次当和白开水走的也是这条路。在这段山路上聊的话题是音乐和足球,sun又一次表现出对音乐的狂热,他大学时代开始就勒紧裤腰带购买CD,他说自己可能有点恋物,只有将唱片拿在手里,看着歌词,才感到是真正拥有了音乐;跟他相反,我是极端的物体厌弃者,只要能存储在电脑里的,绝不愿保留会占据空间的其他载体,如唱片、如书,史奴比老师热衷于购买各种物品把我们家填满,令我十分焦虑,每次打开满满的衣柜都有一种窒息感,我希望家里除了必要的用品,没有多余的东西,越空旷越好,所有的信息都在电脑里,衣服够换洗就行,最好所有的家当限于一个笔记本电脑和一个旅行箱,搬家的时候,拎起来就走;甚至连电脑也不要,东西都存在网上,只要记一个密码即可。
不知不觉已过了午餐时间,到沙厂水库北边公路尽头最后一个村子楼峪时,我看了一下表,12:30。我们向老乡问了通往水树峪的路,他说路口的标志是一棵核桃树,离村子约一里路,话音未落,一位50米外偷听我们谈话的老太太大声纠正——根本不到一里路。我们向北走了不到一里路,看到一棵柿子树,挂满冻柿子。摘了几个冻柿子之后,我已经彻底模糊了核桃树与柿子树的区别,选择了核桃树旁边的这条路。路在梯田边缘迂回向上,到最后一块梯田为止,虽然已接近山脊,却并无后续。目测了一下灌木的密度和高度,感到并不难缠,决定强行突破。不料,比灌木更可怕的,是灌木上的尘土,都是那场风干的好事,把山上的细土、粉末来了个大挪移,全都落到了植物上,那些灌木一碰就冒烟,黑泽明拍《乱》的时候,向草丛里撒水泥,以追求战马飞驰时尘土漫天的视觉效果,我们今天穿越的灌木丛也是这个效果,我们终于回到空旷之处时,已满身尘士,仿佛刚去过大灰厂。
在向阳的山坡上吃了午餐,开始下山,下一站是水树峪。水树峪村散落在山谷里,高低错落,村中心修了一条水泥路。按照计划,我们应该穿村而过,沿沟向外走,在离沟口不远处向西翻山到达岩。但是到达水树峪时,西侧山坡上那条路太吸引眼球,让我改了主意,打算直接由此翻山,直接去达岩背后的那条沟的上游。后来才知道,这个选择意味着我们要多翻两次山,因为水树峪沟上游辐散出三条沟,与达岩沟的上游之间,隔着三道山梁。
水树峪村的田地都分散在这三条沟和它们之间的缓坡上,吸引我的那条路是村民种田的一条干道。我们在翻第二道山梁时,遇到一位正在整理土地的大爷,他很关切地询问我们的行踪,告诫我们这条路前方是死胡同。我轻描淡写的答道我们不怕柴禾,大爷无奈地摇摇头。
与大爷告别后,路又向前延伸了近1公里,下降到沟里,那条沟没有完全开垦,一块块平整的梯田并不相连,中间隔着密密匝匝的灌木和没腰的荒丛,对面山坡完全被灌木封锁,难以强行突破,顺沟向下,10米开外又陷于莽丛,寸步难行。无奈只得远路退回,想着再碰上大爷时一定会被他笑话,上到山脊,突然在沟的更上游相邻的西侧山坡上有清晰的路迹,惊喜。于是由另一条的路再回到沟底,向上游走,穿过两片梯田,找到了那个路口,路很宽,是标准的驮道。路上有镰刀割过的荆条茬子,有人不久前还修过这条路。
无阻碍的上升到山脊,再沿山脊下降。西侧那几道山梁似乎被愚公一家给摧残过,挖掘的遗迹比比皆是。我们走的这条路也最终落到了一个人口开凿的大豁口中,变成一条机耕道。
达岩村已经在望,我们都松了一口气,SUN打开手机,开始放歌,一首《亚细亚的孤儿》,是我听过的,旋律并不太好听,但据说有深刻的社会意义,20年前某一天曾在北京许多大学的校园里整日播放。另一首,也是老歌,我没听过。SUN说是黄舒骏唱的,87年台湾解禁后,流行音乐的创作、演唱和制作发生了一次井喷式的大繁荣,涌现出很多创作型的才华横溢的歌手。SUN说,黄舒骏歌写得好,人长得也很帅,如果放到现在,完全可以走偶像路线,但他的第一张专辑上竟然没印他的照片。SUN是黄的铁粉,曾在周末乘火车去上海听黄的唱会,现场大多是60后、70后,很多人带着小孩,他这样的80后出现在那个场合,十分罕见。
我们在达岩等了一会,觉得有点冷,便不再等17路,直接上了一辆过路的小面。
到密云后,SUN去卫生间换了一条新裤子,他已经预见到今天野外会很脏,所以带了一条干净裤子,回到城里,他还要参加晚间的K歌活动。多么充实的生活啊。我羡慕。
【花销】
东直门-密云980快:6元
密云-大城子16路:2元
达岩-密云小面:3元
密云-东直门980快:6元
合计:17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