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程】
钟声在枕边响起。。。。
我半梦半醒中拿起手机。
一个陌生的女声:“您到了吗?”
突然一激灵,我醒了,意识到打电话的人是玖月枫叶,昨晚她约我今早在五道口城铁碰头。
“我还没到,不着急,我们5点50坐上地铁就行。”话一出口,我才想起去看表——5:43。
穿衣、洗脸、背包、穿靯、出门,一系列动作就象快进一般完成,但下楼已是5:50,离五道口城铁还有15分钟路程,无论如何要腆着脸面对现实了。
我打了个电话,道歉,让玖月枫叶马上出地铁站,打车,到地大北门接我。
这不是第一次,上次是8个月前,大救星是孤鸿。
对,大救星,这个词与大好人(大善人)一样,应收入出走词典。它是指在开题人因闹钟未响或其他原因睡过头的紧急关头从天而降,将开题人唤醒从而挽救了整个课题的那个人,一般来说,大救星象耶稣那样,是由上帝亲自派来的。
这次睡过头的事故,是三重因素叠加的后果:其一,上周六(16日)加班未出走,把每周六固定的5点闹铃取消了;其二,内子不在家,跟她的几十位同事一起去海南度假了;其三,前夜玩手机游戏“愤怒小鸟”,玩到四点多,只睡了一个小时,生物钟严重紊乱,大脑中的定时唤醒功能失灵。
自从一周前被薛淡怂恿玩上愤怒小鸟,我已经深陷其中不能自拔,达到废寝忘食的程度,跟陈景润症状类似。同样是痴迷,人家迷的歌德巴赫猜想,我迷的是愤怒小鸟。
采用打车+2号地铁的方式,我们弥补了我睡过头的损失,与错过的那趟13号地铁基本同时抵达东直门。
平谷新车站。林柱小吃店的馅饼依然象物资匮乏时代那必须靠抢才能吃到。
玖月枫叶不停地收到短信,我猜到是她的“妹”在提醒她注意安全,作为一个大二学生的年轻母亲,被一个只比她儿子大2岁的护花使者(尽管是同性)在70公里以外远程呵护,她手机的振铃——my heart will go on,一遍又一遍地在林柱小吃店里响起。我感到一种强烈的荒诞。
sun来了。在给玖月枫叶做介绍时,我不知该叫他孙还是桑,事后我想出一个天才的解决方案——孙桑(孙さん)。
孙桑也吃完了早点,小硕还没有到,我知道原因,他重蹈了许多第一次来平谷的覆辙,坐错了车,转到机场和顺义去了。
在小硕出现之前,我们三个人做一个游戏,猜每一个独自走进林柱的年青人是否小硕。一位冲锋衣+背包+双杖+登山鞋+打劫帽,装束和表情都很“户*外”的青年进来了,枫叶说这个有点象嘛,我撇撇嘴说这个肯定不是,出走社友都是或者都应该是你、我、sun这样着装,尤其是我,连背包都没有,只有一个斜挎的小包装了两包干脆面、一个水壶。这时,sun给了一下很理论化的评论——你把“户*外”给解构了。
呵呵,解构,太TM给力了,这就是我一直想找而没找到的表述,让sun这样一个有文青气质的愤青,有文科储备的工科生给提炼出来了。
小硕来了,果然也是一解构派,脸色有些苍白,瘦瘦的,眼神有些,怎么说呢,忧怨,我下意识想到了这个词。
给他点时间买了馅饼,然后马上去车站,一碗刀削面的工夫过去了,28路没来,来的是一辆平谷-兴隆长途班车,到韩庄2元,不刷卡,算了,时间宝贵,别太扣门了。我们上了车,没座。
小硕的馅饼是下了车之后在寒风中边走边吃的,我有些过意不去。
在一片农家院和度假村的包围之中,我们找到了海子村后山上为游客修的一条爬山路。路修得很不错,没有铺水泥,偶尔铺几块石板,垫点石子,让它显得不那么“景区”。岔路口树着路标。站在半山腰俯瞰,金海湖已冻成了一下大冰砣子,上面落满尘土,象一张好久没洗的脸,令它岸边那些豪华的度假酒店多少显得尴尬,湖西岸的大堤上有汽车道,一直通向我们脚下的这座酒店,它已经歇业,院子里一片死寂。喧嚣来自对岸大兴土木的建筑工地,挖掘机呜咽着挥动铁臂。。。。远处,隔着一道山梁,是一个已经完工的小区。
按照老乡的提示,我们翻过两道小山梁,第二道山梁山腰间竟发现遗弃的船只,其中一只是潜水艇的造型,莫非当初的水位到了这么高。
下了山梁,我们来到了水库后面的荒滩,宽阔的机耕道穿过空无一人的杨树林,秋天这里肯定风景不错。我们下一站的村庄叫酸枣峪,我猜测这个村子可能没有居民了,虽然没有淹没,但被水库封锁了出口,移民可能是唯一的出路。这个判断很快因另一条公路的发现而变得不那么肯定了。公路绕过东侧的湖岸,延伸到酸枣峪所在的山谷,并继续向西翻过山梁通往韩庄镇。
从路标上得知,这条路叫环湖路。
路边原有的那条机耕道,连同公路与机耕道之间的干沟,正在被大卡车运来的土石填埋,我们从下方迅速掠过工地,在一座桥附近爬上公路路基。桥北路两侧是形如疗养院的建筑,狗叫声从里面传出。墙壁上有防火的提示语。桥南侧是一个三岔路口,向北通往酸枣峪,向西是刘家峪,向东是罗汉石。一辆轿车从桥上驶过,向北疾驶而去。
我们往酸枣峪方向走了一段,我突然醒过味来,招呼大家调头回到三岔路口,前往刘家峪方向。
这段路就叫刘家峪路,很古早的柏油路,路面上时常看到裂缝。诡异的是,此后直到走到公路终点,除了我们4个,路上再没有其他人,也没有车驶过,路两侧没有任何人类活动的痕迹——房屋、农田、果树、牲口,只有脚下这条路,提醒我们这里是或者曾是文明世界。这样寂静的公路,我还是头一次走,有点瘆人,又有点酷,或许为了抵抗这静,我打开手机播放音乐,本想弄点乡谣,不料顺手一按,出来的是老柴的小提琴曲《忧郁小夜曲》,既播之,则安之吧,这样的路上,出现这样不搭调的音乐,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后来的音乐索性一直照着这个风格走下去——鲁斯兰与柳德米拉序曲、伊戈尔王中的波罗维茨舞曲、安达卢西亚浪漫曲。。。。
公路尽头没见到刘家峪村庄,这并不意外,显然村子早就消失了,取代它的是一间护林员住所,没有人,两只大狗隔着门狂叫。
公路消失,延续它的是一条机耕道,一道栅栏门拦腰挡住去路。我们下到路边沟里,绕了一阵,又回到路上。沟边有一大片平坦的空地,略小于足球场,想来是以前的农田,现在只有荒草。夏天来野餐是一个不坏的主意。
机耕道继承了刚才公路上的寂静,从地图上看,这里是京津两市的边界,行政界线分开了两市,也制造了无人问津的缓冲地带,只有石头上的防火红字与我们一路相伴。
交界的地方没有界碑,一块石头上用红漆划了一个箭头,两侧分别写着“平谷”、“蓟县”。
进入蓟县之后,我们在一个没有风又晒得着太阳的地方停下来休息了一会,伙伴们在我播放的《放牛班的春天》中吃了午餐。聊天中,依据不靠谱的印象,我把 《放牛班的春天》(Christophe Barratier导演)和天地人三部曲(《鸟的迁徙》、《喜马拉雅》、《微观世界》)的导演混为一谈,并根据孙桑的模糊记忆附会成让·雅克·阿诺,而实际上,这四部电影的导演根本不是一个人,只不过后三部都是雅克·贝汉监制,而《放牛班的春天》与 《喜马拉雅》的共同点是作曲都是Bruno Coulais,至于让·雅克·阿诺,他是《人类创世》和《情人》的导演。
接下来,我们又走了一刻钟,终于看见了蓟县境内第一片农舍。路边有小型的砂石场,粉碎好的石子堆在那里,一位大妈从小屋里钻出来,找我们搭讪。
顺着路看过去,那座顶上有铁架子的高山就是盘山。
我们遇到的第二个村庄叫沟河北,村子在左侧的支沟里,由此前往盘山方向,路开始铺上了水泥,一位載红箍的大叔站在通往村子的岔路口。向村子方向看去,村后的平缓山梁上路很发达,吸引我动了修改线路的念头,尽管我们计划的路线还在前面。跟红箍大叔简单交流了几句,我坚定了改线的决心,他说由此翻过山就进了平谷,我说原计划由大小盘山之间翻山过去,他说那边没路。
改线的提议无人反对,于是马上实施。沟河北村子挺大,里面还有一个希望小学。我们穿村而过,路自然迂回到一道山梁上,从宽度和路上的车辙看来,这条路算是机耕道,但有些路段坡度很是骇人,令我有些怀疑什么样的车能够开上来。沟河北村的田地都它背后半圆形环绕的山坡上,层层的梯田仿佛古希腊露天剧场的看台,而村子则是它俯瞰下的舞台,在无尽的岁月中每天由真人上演最真实的人世悲欢。梯田一直开到山脊线,紧帖着省界,路也一直通到山脊,但并没有终止,翻过山继续向前。
山谷里的村庄叫石塘峪,一条水泥路顺沟而下,通往山外。这里的山是平谷境内难得一见的花岗岩质,所以路边时而看到冰河。我们沿着水泥路向外走,为了省电,我把音乐关了。孙桑谈起他上的声乐班,枫叶很垂涎地要老师的联系方式,也想去听课。
石塘峪与下一村子的距离颇长,路上难得遇上的,只有一辆运砂石的蹦蹦车,那座山崖自然崩塌的过程似乎还没有完全终结,我们从它下面经过时,提心吊胆,那辆蹦蹦车的主人运的砂石就来自崩塌的山体。
后来的村子就很密了,几乎沿着公路接在一起,东罗庄、小岭、新房子。看见了我们原计划翻山下来的那条沟,看得出沟里的路很成熟,当然,不是水泥路。沟河北村大叔说的没有路,一定是指的水泥路。
过了新房子,水泥路汇入210省道,路边墙上写着“盘龙瀑内出售柴鸡蛋”“传授牌技,手机号****”。后来得知,盘龙瀑就在我原计划下降的沟里,景区门票38元。我这一改线,亏大了。
一辆轿车停在我们旁边,开价一人3元送到平谷新车站,考虑到离甘营还有1个小时路程,而且是走公路,我欣然同意了这单生意。
此时是14:00。这意味着,我们可以在17点之前回到东直门了。我忽然觉得有点惭愧。
车到甘营,一辆班车迎面驶过,上写49路(平谷-南山)。下次,我们可以乘这趟车了。
回到家,又过了浑浑噩噩的一天,我才终于下狠手卸载了愤怒小鸟,没有象“沛公回营,立诛杀曹无伤”那样迅速决绝,
【开销】
918快1往返12元
平谷-韩庄班车2元
新房子-平谷3元
合计17元